荒唐言

如果没更新那就是被工作绑架了

《不知年·更漏长》(三)

《不知年·岁晚青山》(四) 

ps:田豫向

       寒冬深夜,漏壶滴落的声音在寂静中愈显清晰,水滴不紧不慢的滴着,一声又一声,似是催促着什么,无端引人心绪烦乱。田豫躺在床上,不禁揉了揉眉心,自嘲的笑了一下,可真是越醒越早,老了老了......“唔......国让?”陆悬鱼似是感受到身旁人的动作,迷糊着开口。田豫给她掖了掖被子,轻声道:“无事,睡吧,一会儿还要去大朝会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正旦朝贺向来热闹,自中原平定后,朝中就开始着手治理边疆,如今北疆南越等地已平定,大朝会也有几分过去书中“蛮、貊、胡、羌皆朝贡”的样子了。

       陆悬鱼似是还有些困倦,刚想揉揉眼睛就感受到一侧陈群犀利的视线,只能放下手,努力眨了眨眼醒神。她朝田豫使了个眼神:看吧,长文又得说我不治行检。田豫有些无奈,都是做大父大母的人了,怎么还这样......他安抚地看向陆悬鱼,示意她再忍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好不容易挨到宴饮,陆悬鱼坐在田豫身侧如释重负。其实新帝是不太在意这些小节的,奈何长文向来对这些看的紧。看着陆悬鱼有些倦意的样子,田豫将她喜欢的蜜糖蒸饼从案上递近了些,“先吃一点再喝酒,困的话回家再睡会儿。”陆悬鱼拿了块蒸饼慢慢的吃着,低声嘟囔“好想退休......”

“今日脯腊颇鲜,伏波将军何不多用些?”新帝虽不比先帝之明德,但也是个好孩子,且对他们这些老臣素来宽厚。

陈登的须发早已全白,近年来又瘦了些许,但好在精神矍铄,还是那般身姿挺拔,“多谢陛下关心,只是臣这牙软齿摇,实在不敢多用了啊。”

田豫执箸的手微顿,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惊诧的,元龙兄比自己还年长许多,已是老当益壮,自己到这个年岁还不一定比得过他呢......

       宴会虽是热闹极了,和诸多好友故交欢聚宴饮也很愉快,但一天折腾下来对老年人来说还是累了些。他与陆悬鱼告别了诸位好友,慢悠悠的回家去。

       前几日下了场大雪,路上的雪虽是清扫了,但也避免不了雪化结冰。二人未乘车,只骑着马徐徐返回。

       积雪和薄冰在马蹄下发出细碎的微声,寂寥而单调,在这冬夜里空荡的回响。陆悬鱼忽然笑了,“感觉好久都没这样慢慢地走了,北疆南越现在也安定了,应该能闲下些了吧。”田豫有点恍惚,他们少年时忙着平定天下,统一中原后又忙着安定边疆,平衡世家,改革新策......忙碌间转眼竟已到了这般年岁......

“国让,下次休沐咱们一起去阿草那里看看吧,他前两天总抱怨,咱们老是不回去,小四郎都要不认得太公太婆了。”

“啊?好啊。”......这个时候的小孩子耗用大,下次记得带去些柔软的料子和新玩具吧。

       陆悬鱼近日颇感奇怪,自那日从阿草那里回来,田豫就变的很是忙碌。陆悬鱼有些迷惑,北疆近来挺安分的,南越也没什么大事,南蛮那些个也早被孔明摆平了,这些年还算的上风调雨顺,单是春耕也不会这么忙啊......

       点点滴滴的更漏声催的田豫再次醒来,他慢慢起身,轻手轻脚的披衣离开,也未点灯,只恐惊醒了身侧之人。

       书房的灯火有些暗,田豫将案上的小灯盏移近了些。一声烛烬落下的声响让室内明亮了许多,陆悬鱼将连枝灯点燃,又给他披了件外袍,“怎么不多点些灯,当心伤眼睛。”她随意披着件袍子坐到田豫对面,似是还有些倦意。

田豫忙起身把窗关严,也给她理了理袍子,“我吵醒你了?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?”陆悬鱼白了他一眼,“还说我呢,你自己不也没注意?”她给田豫倒了盏热水,“倒不是吵醒的我,我这几天就觉得奇怪了,这不就抓到我们的大忙人了嘛。”

田豫叹了口气,刚想解释,陆悬鱼便道:“得啦,还要忙多久?”听罢,田豫笑了,看着她郑重道:“最迟谷雨。”

       四娘近来身体不太好,陆悬鱼不太放心,索性去她那里陪她,田豫收整了这几个月整理好的卷册,穿好官服,带上自己的金印紫绶进宫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当年破败的旧都宫殿早已被修复完整,宏伟绮丽的殿内燃着暖香,金玉做的壁带随风发出玲珑的声响,内官趋步上前,“陛下,长乐亭侯请见。”

宣室内的新帝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,“快请长乐亭侯进来。”

田豫将将行过礼,就被年少的新帝扶住了。“田侯不必多礼,快请坐。”新帝将席子移近了些,“田侯今日不是休沐吗?明日又是寒食,怎突然进宫来了?”

田豫温和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,蓦地笑了,他退后了几步,将官帽摘下,行了个礼,“臣年迈体衰,请乞骸骨。”新帝似是有些不敢置信,连忙起身,欲将他扶起,“您这是何意?怎就如此!”

田豫注视着这个还带着几分天真稚气的少年天子,“陛下,臣今六十有七,已近古稀,常觉力衰思退,若臣再以此残躯苟占官位,如滴漏已经漏尽,钟声已响完,而黑夜却还没有结束,岂非罪人?”

新帝似是有些急切,“可......若您觉得太过劳累,朕可......”

“陛下!”

......

“......田叔,阿父去了,二叔和三叔也走了,如今连您也要弃阿斗而去了吗?”

田豫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茫然的少年,温声开口,“陛下,我们终会老去的......臣少时得先帝赏识,追随先帝平定中原,后北疆反叛,臣等北征代郡,遂又守疆数载。回想此生,臣私以为未愧先帝之信任,亦未愧初心之志,唯愧于至亲。为人子,臣母受臣所累,随我一生漂泊,处处操劳。为人父祖,臣未能伴子孙成长。为人夫......细细想来,臣与将军此生戎马倥偬,臣也未能予她足够的关怀陪伴......臣,实愧。”他看着沉默的新帝,“感陛下惦念,臣......请致仕。”

新帝沉默,田豫深深一拜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  “国让!”陆悬鱼牵着马站在府门口,阳光照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模糊,“阿草他们说要求踏青,我正要回家喊你,就听说你进宫了,怎么了?”

田豫快步走去,笑着说:“没事儿,不是要去踏青吗?快去吧,这次能多玩会儿了。”

陆悬鱼一愣,“多玩会儿?你不用忙了吗?”

田豫折下一枝桐花插在她鬓边,“不忙了,以后都不会忙了。”

陆悬鱼有些惊诧,又带着些不可思议,“你是说......”

田豫笑了,“辞玉,我辞官了。”

“......哇,你居然偷偷背着我退休!”

......这

“你等等!我马上!”

       只见陆悬鱼进室取出官服绶印,将官帽和绶印往门上一挂,又拿来一封信,嘱咐亲随送到丞相府交予孔明。

“好了!走吧走吧!”

看着陆悬鱼拎着的那个简易包裹,田豫有些懵,“踏青也不必带这么多吧......”

陆悬鱼转翻身上马,背起黑刃,“还踏什么青啊,快走啦,等一会孔明他们来了就来不及了。走咯,退休——”

......

......

“那现在去哪?”

“嗯......长安?长安这个时候还是挺漂亮的。”

“河水漂亮?”

“......国让,你变了。”

“不过,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?子义兄他们会生气吧?”

“哈哈哈何止生气,怕是没一年的麦酒都饶不了咱们了,长文也怕是要告咱们‘不治行检’。”

“......有道理,那我借店家笔墨一用,在驿墙上给他们留个消息?”

.

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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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章紫绶何足惜,愿换桐花烂熳,乍疏雨、洗清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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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记:

       田豫,字国让,渔阳雍奴人也。曾征代郡、击乌桓、斩骨进、破轲比能、斩周贺、败孙权,一生屡建功勋,得封长乐亭侯。后,年六十又七,数乞逊位,帝以为豫克壮,本未许。豫答曰:“年过七十而以居位,譬犹钟鸣漏尽而夜行不休,是罪人也。”遂固称疾笃。将军陆辞玉乃其妻,闻之,告书于丞相诸葛孔明,遂挂冠与田豫共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二人相携游于京畿、燕地,并、青、兖、徐、扬诸州,其间每至驿亭皆留书于廊柱门墙,亲友闻之,欲沿书寻其踪,未果。又两年余,二人归雒,共隐山野。

彩蛋:

①我性子传统不知如何表达爱意,太浓烈我不习惯,太平淡又怕你厌倦,唯有倾尽真心去爱你。

②我想带你去看长安的莺飞草长,去看青州的沧浪月明,去看北疆的秋鸿霜风,去看我故乡的雾凇白雪......想带你去看我们曾走过的春夏秋冬,想让你看看——这个被你改变的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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