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唐言

如果没更新那就是被工作绑架了

《别人间》中

《别人间》(下) 

《别人间》(上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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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后来他将营里其他的妇人也放了,我们逃了出来。我以为那会是我一生最大的恶梦,却不想......

       回来之后风言风语是免不了的,这不当什么,我只想着怎么才能在这看不分明的世道带着阿谦活下去。未想......羊四伯死了,羊喜也死了,西凉兵杀的。

       时间在董卓的统治下显得无比漫长,日日提心吊胆,临深履薄的竟也一路挨到了年。蕃氏邀邻里们一同过年去,她又开始说那不着调的话了,什么“今岁还是蕃家妇,明岁说不定就成了陆家妇”。我没接话,其实若是做了“陆家妇”倒也没什么不好。

       那天炉火很暖,是个少有的热闹年,也是我们在雒阳的......最后一个年。

       董太师下令迁都长安,一把火烧了雒阳城,小陆郎护着大家一路向长安去。

      长安可真远啊,曾常找阿谦玩的小郎走了,曾常来打酒的客人走了,曾对我碎嘴的妇人也走了,许多人都走了......明明是关中的春季,却让我感到彻骨的冷。匪徒,食水,天气,接连的状况让我浑浑噩噩,那些氏族公卿现在和我们又有什么分别呢。这苍天里外,世人皆苦尽是债,生魂不如野苗麦,公卿黔首混尘埃,不知人间今何在。呵,人间啊......

       “姐姐?”

       不,还是不一样的,这人间还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   陆郎路上解决了范夔的麻烦,结识了并州军的张将军,他把那个叫同心的女郎送给了陆郎,那女郎也是可怜,十七八岁,家中本也略有薄资,被范夔盯上,家破人亡,自己也被抵了去。我问她兄嫂可还在,她说,兄嫂住在夕阳亭附近,她曾托人看过一眼那一片儿的村庄都不在了,她那两个嫁在同村的姐姐也是如此。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,只能转换话题问她范屠怎么样,未尝想......也怪我,这话本就不该问。我正感到有些尴尬,她倒安慰起我来,说什么“现下跟着姐姐,又有陆郎君照拂,姐姐不必为妾伤身。”唉......我只能顺着话安慰她,祸兮福所倚,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。

       快到长安的时候,陈定也走了。他求陆郎葬他时令他头颅向东,离雒阳近些。

“蒿里谁家地,聚敛魂魄无贤愚。鬼伯一何相催促,人命不得少踟蹰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听着他们在给陈定唱《蒿里》,有点麻木,也有点恍惚。旧衣,草席,麻布,这就是陈定的葬礼,一个在这种情境下让许多人羡慕不已的葬礼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到达长安城前时,是在临近五月的一个下午。长安是什么样子的呢?这个问题在路上时我也想过。现在我有了答案——城外路旁衣不蔽体的尸骨一具叠着一具,映衬着这座故都高大却又有些破败的城墙,一眼望去恍惚间竟不知那城门究竟是生门还是鬼门。嗤,想那么多干什么,我们这一行人比那城外尸身又好过多少去。

       进了长安我们才发现,董太师根本没想过我们这些“庶民”该如何安置。呵,也是,人家贵人可是“日理万机”呢,哪里顾得上我们的死活。还好小陆郎和张将军的交情不错,将我们一行安置在并州人的聚集地,总算是有了栖身之处。

       我暂时没酒可酿,与同心合资买了架织机,日夜倒班织布,灯油这等物什如今自是舍不得买的,好在几步路外就是家小客舍,夜晚总点着灯,借着这点儿光,倒也干的动。吃喝那就更简单了,路上还省下盐豆子,也算是道下饭菜。

       苦吗?有什么可苦的呢,城外搭了许多窝棚,住的都是同我们这般迁往长安的“流民”,那里每天都有人被拉走掩埋,避免瘟疫扩散。没什么好抱怨的。

      日子慢慢走上了正轨,陆郎也找到了新差事,是在都亭侯府上做事。见陆郎对同心无意,李二倒是起了心思,呸,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人家小娘子。我私下里也曾与同心聊过,同心说,既是陆郎无意,强留算什么呢?既然陆郎把她当姊妹,那她就拿陆郎兄长,找个老实汉子嫁了,也算是门亲戚。

       同心终是嫁了,嫁了个如她所言的老实汉子,姓曲,行六,是并州军里一个旗兵。东三巷的街坊们本都认为同心会嫁给陆郎,遂大失所望。在这世道里,谁不想嫁给陆郎呢?同心出嫁前我对陆郎试探了一下,却不想......罢,罢,罢,他这种话都说的出口,可见是真的无意。

       婚礼那天,长安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,这场雪下了很久,空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,打水也让人吃力很多。柴火日贵,大家索性趁着空闲去城外捡些,没想到那日陈家三郎那小郎君柴没捡回来,倒捡回来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。蕃氏气极,也不怪她,谁都不容易,哪里有余粮来养这么个小姑娘呢。

       蕃氏最终还是留下了那个小姑娘,小姑娘叫阿浣,三郎跪了许久,又由陆郎引荐去都亭侯府上寻了个活计,陆郎让三郎三思,这小子却说:无论将来如何,我总会护着她的。哎——少年人呐......

      想开点的话,长安的生活和雒阳也没什么不同。小孩子简直见风长,一天一个样,三郎一趟徭役下来,高了许多,也壮实力不少,阿谦也是,就连阿浣头上的疤都淡了,收拾齐整也是干干净净一小娘子,阿谦那小子还爬墙头上看人家,气的我忙把他拽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后来董太师铸了小钱,经陆郎提醒,我们这些街坊多多少少囤了些粮,这个冬天好歹能过的下去。但谁都没想到城中互相检举互相诬告之事愈演愈烈,只要有人被检举接发,检举者和被检举者之中总有一家会被抄家灭门,长安城中人越来越少,煎熬的气息却越来越重。张公也被检举了,前来拿人的动手时陆郎似是想要拔剑,我拦住了他,拿了壶酒去向那军官探了个底,原来这些属吏原是要将四邻之中有嫌疑的上报上去的,而张公却三番五次的推脱,说这条街巷并无奸佞之徒,因而惹了上司不悦,才被抓走。街坊们想尽办法来救张公,陆郎也去寻了吕将军,辗转波折,总算将张公救了回来,虽然家产是拿不回来了,但人没事就是万幸。陆郎提议今年在张公家里过年,街坊们家家出了点东西,陆郎君又从吕将军府上带了一头羊回来,这个年也颇为热闹了。

       大家凑在一起说着些闲谈,李二说真没想到能活到现在,谁不是呢,竟然活到了今天。又调侃了一会儿阿谦他们几个小儿女,蕃氏感慨着近些年感觉自己老了,眼睛也不灵光了,再过几年怕不是连布都织不了了。再过几年啊......真是个好听的词儿,张公想重起家业,给女儿把嫁妆再攒起来;羊家夫人想在城郊买田地;我想把酒坊重新搞起来,挖几个地窖,来年多买点粮食酿酒囤着。再过几年......我可能就能给阿谦攒下点像样的聘礼了吧,至于到时候他想聘谁家女郎?嗐,小儿女的事儿就随他们去吧,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少管。

       我正想着,见同心突然起身出去,怕有什么事儿,我赶紧追了上去。噗,原来是害喜了啊,我还是去给她拿些蜜渍酸枣去吧,虽然吃着可能不太够有味儿,还是让曲六郎去打些青杏去吧。

       真好啊,等到下个春天,屋檐下的燕巢也会有新的乳燕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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